自去年日本民宿新法正式实施以来,已经过去了9个月。在这段时间里,赴日寻找“民宿梦”的中国投资者也着实经历了一场动荡。明文规定下,有人变卖房产无奈出走,也有人未获许可偷偷经营民宿,更有各路资本纷至沓来争夺市场。日本民宿业洗牌后,谁会笑到最后?
实在难以想象,这间空空荡荡、干净得仿佛没人住过的房子,曾经送往迎来、热闹非凡。2017年,小李怀揣着对民宿诗与远方的向往打开了这扇房门,一年后,却不得不在依依不舍中挥手告别。
近年来,赴日旅游的中国游客数量连年增长,民宿逐渐成为国内游客偏爱的住宿方式。加之日本房产投资相对便利,吸引了大批国人赴日投资民宿,小李便是其中之一。
2017年,小李在日本购置了两套房产,均为一居室。从房间的装修布置到日常维护打扫,一切都是小李亲力亲为。为了装点屋子,小李还自己动手做了一个紫阳花花环,挂在房间里显眼的地方,看着很是得意。
一切变化源于日本《住宅宿泊事业法》(以下简称“民宿新法”)的出台。2018年6月15日,民宿新法正式实施,长期处于灰色地带的日本民宿业终于有法可依,却也同时引发了日本民宿市场的一次震荡。
根据民宿新法,若要以居住用住宅从事住宿服务,需要进行申报并获得相应许可,民宿每年的营业时间也被限制在180天以内,一些地区还针对民宿经营提出了更细化的规定。
再三权衡下,小李最终选择了离开。她卖掉了两套房子,打包好行李回到了国内。小李并不是唯一的退出者,她的一位朋友甚至一口气卖掉了五套房。
“前期光是认证就不好拿,拿下来费用也很高。而且在民宿新法实施后,有经营天数限制,平均下来一个月只能经营一半时间,还要交税,这样基本没法盈利。”小李说,“那会儿大家都在疯狂退出,很多人都不做了,东京的民宿数量从3万家骤降到3000家。”
日本民宿业动荡后,有退出者,也有坚守者。除了那些办理好手续合法经营的民宿,还有少部分人选择了“灰色”的做法。
眼下正值日本樱花花期,老祥的民宿被纷至沓来的预订忙得喘不过气。每天早上六点,他就得开始筹划一天的活计:准备早餐、打扫房间、购置日用品、接送住客……一切的一切,都与正常的民宿经营者没有太大区别,唯独一点——老祥并没有获得民宿经营许可。
老祥并不是特意来日本买房做民宿的。他经营的这家民宿是他自己的居所,为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房。这种房子在日本当地被称为“一户建”,也是经营民宿的理想场所之一。
民宿新法实施前后,各大民宿预订平台纷纷下架非法民宿,其中便有老祥的屋子。有数据称,截至2018年6月民宿新法正式实施时,Airbnb在日本的房源数量,已由当年春季时的6.2万下降至2.7万左右。
民宿新法实施后,若要进驻民宿预订平台,必须得提供相关许可。于是,没有经营资质的老祥选择不上平台,将预订渠道放在了微信。
老祥的做法,虽然避免了平台的核查,但预订量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好在民宿新法开始实施前,老祥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客源基础。另外,为了更多地拓展客源,老祥甚至还做起了代购。与老祥类似的人还有一些,都在小心翼翼地运营着自己的民宿。
自法案实施以来,对于自己游走在边缘地带的民宿经营,老祥也并非不担心。接下来,他打算再攒攒钱,将自己的一户建改造一下,申请简易旅馆资质,这样也可不受民宿经营的天数限制。不过,在朋友咨询日本是否还值得投资民宿时,他十分坚定地回复:“有钱不如做长租。”
日本民宿新法在令中国小型投资者离场或望而却步的同时,却给了资本足够的底气。
2018年3月,主攻日本市场的短住科技宣布获得数百万美元Pre-A轮融资。5月,另一进军日本市场的民宿品牌Ostay获得1000万元Pre-A轮融资。10月,一家民宿宣布深耕日本市场。11月,穷游网在日本的第二家Q-Home于大阪开业,宣布与短住科技旗下品牌在川民宿合作推出小程序,首次进入民宿市场。据报道,穷游网还计划与在川民宿签订近千间客房的托管协议。
短住科技创始人韩哲表示:“大型企业进军日本民宿的原因,是之前日本民宿没有相关法律规范,任何机构、投资人都不会投一个没有法律约束的市场。”一家民宿创始人杨良海也表示,之所以从日本开始做民宿托管业务,原因之一便是日本民宿已合法化,可以按标准来办事,风险较小。
国内企业在日本运营民宿的方式也较为多样,例如有提供从投资购房至后续运营的一站全包式服务,也有全托管模式服务和租赁业务等,各模式收取的费用各不相同。以某民宿运营机构为例,一站式服务需要收取房费50%的服务费,代销模式则收取房费10%的服务费。
除了民宿运营公司,预订平台也在进一步深挖日本市场。途家针对日本市场推出了新房东平台“途家WAKA”,并与日本的地产公司宅都集团展开合作。途家相关负责人告诉新京报记者,算上直采和代理商的房源,目前途家在东京、大阪、京都三个重点城市的民宿总量约为2万套。随着政策落地后的逐步回暖,房源数在不断增加。
目前,距日本民宿新法正式实施已过去9个月,一度波动的民宿价格也已趋于稳定。有业内人士表示,日本民宿新法是日本民宿市场的一次重塑。另有业内人士指出,目前日本民宿市场已形成小投资者“出走”、大企业“控场”的局面。
“与巅峰时期相比,现在日本的民宿可能少了一半。但我们也要看到,这里面其实是替换了一部分库存,专业玩家的库存上来了,质量也更高。”韩哲表示,“依靠库存,专业玩家可以实现365天都有民宿营业。”
民宿新法实施后,民宿经营门槛进一步提高,日本民宿市场竞争也进入了新阶段。据途家方面提供的信息,目前保持日式传统特色并融合当地特色文化的个性化房源,例如町屋、一户建等,且房东可以提供差异化有品质服务的房源往往更受游客青睐。2018年,途家在日本地区的平均间夜价格为750元,高于境外(含中国港澳台)平均间夜价格的34%。
对于个体民宿经营者而言,尽管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动荡,但民宿数量的减少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竞争压力。一位个体民宿经营者表示,虽说营业许可办理麻烦,但还是可以办下来的。能从去年坚持到现在的民宿,盈利情况通常都不错。
眼下,小李已回到国内。告别了民宿老板的身份,新工作让她忙得脚不沾地。千里之外,老祥刚把换下的床单被套塞进洗衣机,盘算着还差多少钱才可以装修。几经动荡后,这场有人坚守、有人醒来的“民宿梦”,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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