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区域还是时间上讲,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对我来说用“家乡”一词更为贴切。之所以写成“家乡”,是想到自己虽然一直工作生活在这块儿熟稔的土地上,而那个简陋的土屋已经三十多年未曾入住了。
风雨飘摇中的它由于年久失修,檩条腐朽,墙上的土皮都脱落了,墙体开裂,屋脊下沉,犹如守望在村头的老人,风烛残年,饱经沧桑,那份落寞与孤独,那份坚守与痴情,每每让人暗自伤怀。
我常常把一颗眷恋的心付与其中,小心翼翼打开锈迹斑驳的铁锁,或是周围随便走走,温暖亲切感自然萌生心间,而更多的过往常常如潮水般涌来,积压在心头,深感负重。
时光荏苒,渐渐地感觉老家距离自己已是越来越远了,慢慢也就滋生出久违的故乡之感。对于阔别已久的游子来讲,那份“春风又绿玉门边,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思乡之切更是可想而知了。
一年之中,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要在特定的节日,且每每都是特事特办,来去匆匆,像似有着极强的规律性。
“惟有门前老柳树,春风不改旧时艳”,每一次走进老家,都会感觉岁月依然那样平和恬淡。
绿荫环抱中的老屋,古朴苍劲的老柳树,藏着笑声的树林,嬉戏无数的小鸟,散落的鸡鸭,偶见的牛羊,老池、老人、老土路、老烟囱......
那些熟悉又亲切的场景依然静默如初,只是历经岁月洗礼,染上了一层更加朴素的色调,阳光下,展露着成熟稳重,恬静素雅的美。
家乡,是一首赞美母亲的诗。心系故土,很大程度上缘于那里始终会住着一位倾尽一生也报答不完的俩个傻子——他们,就是父母亲。
哪怕现在的他们已经成为一个影子,一个回忆,那也是天底下最动人、最温柔,犹如天使般的远行者,而你却一直还在幼稚的傻傻的祈盼着有朝一日他们能突然回到你的面前。
自从有了我们,父母亲就再也不属于他们自己了,他们把余下的生命全部付之与一辈子也难以放下的所有孩子,无论这块土地是静默还是繁华,是贫瘠还是富饶,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早已成为自然的人生轨迹,周而复始,任劳任怨。
年复一年,父母亲无数的汗水润泽了脚下的黄土,浇灌了无数的生命,一如他们宽阔的胸怀,直到今天,这种感觉依然温润周身。
每当母亲河解冻,沁凉的清波里一直荡漾着父母亲的身影,缓缓的溪水吟唱着父母亲的赞歌,恋家的水鸟永远也不愿飞离母亲河宽广的胸怀。
每当陇上花开,可爱的野花一直散发着父母亲淡淡的体香,翩飞的彩蝶好似顽皮的稚子嬉戏在父母周围,极尽所能,乐此不疲。
丰秋,淳朴的父母总会把第一碗米饭放在院子中央,敬天谢地;雪冬,父母亲辛勤储备的野菜打发着艰难的时日,苦涩中的知足化作香甜让寒冬从此不再漫长。
晨曦微露,燕喃莺啼,袅袅炊烟送来父母的味道,母亲亲手做的手擀面、菜盒馍直到今天回味无穷。
月上柳梢,蟋蟀抚琴,目睹着昏黄的油灯下母亲一次次把无私的爱与温暖密密缝进子女的周身,而寸草之心又何以能报得三春晖爱呢?
村里老人们常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如果说父亲是一个家庭的脊梁,那么母爱就是众多散布在脊梁下的檩条。上,支撑着父亲,给其勇气与力量;下,呵护着孩子,给其遮风又挡雨。感恩慈母那瓢水,贪恋娘亲唤儿回。
家乡是一首诗,因为有了父母亲,这首诗显得质朴而又单纯,温婉而又动人,丰富而又细腻,浪漫而又多情。
乡愁,是系着游子心结的诗。“别时酒犹在,已为异乡客”。那一年,只为心中的诗与远方,一批批故土人背起行囊,义无反顾,去学校,去工厂,去军营,去煤矿。宿大漠,跨边疆,跋远山,涉重洋,领略过世间万种风情,也尝尽了酸甜苦辣百味汤。更多的喜与乐,更多的痛与伤,锻造了坚忍与刚强。
或许因为继续拼搏的需要,或许人生本就存在太多无奈,身不由己的远行人此后很少再近身家乡。谈不上背井离乡,更谈不上乐不思蜀,妻儿、爹娘、至亲、故交、老房、坟岗,总有一样充盈着心房,搅动着思想。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忙碌中的你是否一样惧怕节日的来临?明明知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可谁没有过“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孤独!谁没有过“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感慨!
因为奔波,因为打拼,便利的交通,高速的运转也没能提升我们探乡的频率。曾否有过“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尽天涯不见家”的感同身受?曾否有过“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羁旅愁思?
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倦鸟知还,游子思亲。面对久而未见的至亲,你有过“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的揪心吗?面对儿时纷飞的劳燕,你有过“欲问花枝与杯酒,故人何得不同来”的郁闷吗?
兴许有一天,你还会回到这个曾经休养生息的土地,锦衣还乡也好,穷途落魄也罢,相信故乡随时会敞开宽阔的胸怀,接纳你,包容你,抚慰你,温暖你。
“片云凝不散,摇挂望乡愁”。回首匆匆而过的岁月,蓦然发现,真正触动灵魂深处的诗其实并不在远方,而故乡在每一个游子心灵深处注定会是一首诗,这首诗深沉凝重,感人心魂,动人心魄,含着忧伤,带着遥想。
一岁年龄一岁人,几度春秋几度心,历经岁月的积淀和时光打磨,一颗心早已变的平和,淡然了,对于故乡的亲切感,依恋感,仿佛又回到儿时想家的时候。
从禾田清浅,白鹭翩跹里感受到家乡那样和谐;从桃红杏黄,麦笑落红中体味到农村质朴的本色。在荷塘月色中聆听蛙鼓震响,在凉风拂面中追赶流萤的微光。听一曲小河的吟唱,那是故乡熟悉的调子;嗅一朵无名的小花,那是故乡散发的清香。
我在晨光中搜寻熟悉的气息,我在暮色里翻阅泛黄的记忆,晨曦的朦胧中,月影的婆娑下,家乡又悄悄披上朴素的外衣。就这样,慢慢地感觉家乡和我一样渐渐的老了,岁月也和我一样渐渐的淡了。
而那些孩时的陈年旧事,却早已悄悄散落在生命的长河里,时不时激起涟漪,闪动着粼光,越展越圆,越来越亮。想必,那些在意的,不在意的早晚会随流水慢慢淘洗,渐行渐远。
午夜,常常独自醉心于缠绵忧伤的音乐,家乡的影子也时常会浮现眼前。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阵阵乡音,丝丝乡情,串串乡事交糅在一起,凝成屡屡涌动的乡愁,漫袭心头,成思,成泪,成伤。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那些健在的,逝去的,熟悉的,陌生的,今又何在?咫尺天涯,天涯咫尺,或许,此生真的是要“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了。
推窗仰望,常见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多想把悠悠情思托付给朵朵流云,祈盼它捎去我的思念和问候,悄无声息,不惊不扰。偶飞的夜禽总是无忧无虑,难解人意,偶尔的一声鸣叫断了我的沉思,回神,一切恍若梦中。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走过中年,更觉岁月极速,时不我待,虽然近身于故土,总觉得我与老家有了太多的疏远,常会生发“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的落魄感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多个日子,想着只身再回趟老家,无关人情世故,不问红尘萦萦,徜徉其间,只为感受那份清幽,揽得那份温存,找回遗失的童梦。
梦中的我会再次挥舞牧鞭,悉心管理着草滩上的牛羊,或是躺在柔软的青草上,看云卷云舒,来去自如,看那早已翻过无数遍的小人书,感悟似懂非懂的故事情节。
待日暮黄昏,落霞满天银,牛背上悠扬的笛声又回响在西北母亲河两岸,穿过林隙,回到村庄。落日的余辉,早已习惯了把拉长的身影倒映在明净的河水里,那么清晰,那么无忧。
时断时续的笑声中,或深或浅的脚印里,我又一次沉醉于经年岁月,而这就是我无数次温习过的旧梦,甜甜的,酸酸的。
岁月是平凡的,无情的,又是神奇的,多情的,它催老着人生却缔结着情深,让你总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样在心头。
“望阙云遮眼,思乡雨滴心”。我知道,无论天涯海角,还是近在咫尺,晴也好,雨也罢,不管今后的人生有着怎样的起伏,家乡,一直都是我坚强的依靠。
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它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它的经年和今后,西风或东风,早已汇集成一首内容丰富的长诗,融入我深深眷恋的情愫,每每吟咏,总要含着情,流着泪......(作者 :杨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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