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程大利先生近期二十余幅山水画,不觉耳目一新,为之一振,如同见到多日未吾的老朋友,换了一身新装,焕发了新的趣味,显得比原来更见朝气。
四年前的今天《一六年四月十九日至二十日》,我陪同大利先生在芜湖县西河镇写生时,他边画边向我们讲解写生要领:“中国画描写对象是绘者的心象,是人的记忆感受加上创造。” “写生不是照搬自然,而要有自己的主观认识。要大体了解地域特点,自然环境、风土人情,至此基础上,把有趣的画面组织起来。”
“大千世界,虽然到处都有好看的东西,但写生的人要敏锐的观察,把最动人的形象表现出来。”
“构图在中国画叫章法,就像一座大厦的草图框架,一定要设计好。但构图规则不是死的,可以移动景物,为画面所用要懂得经营位置,学会取舍,分清主次。夸张变形,寻得心灵的自由......”
他用一天和一个早晨,让西河古镇跃然展现在一幅长2.5米,宽0.35米的册页本上、整个画面丘壑树石、云气岚光、山峰水影全是师法造化的心得,耐人寻味。
再此之前的几年,我先后陪大利先生去过黄山、九华山、齐云山等地写生。每到一个地方,稍稍安顿他就拿起写生工具抓紧观察琢磨。每天早早晚晚他就窝在房间里抓紧整理画稿,每幅作品都是呕心沥血,苦苦求索完成的。每幅作品完成对画家来说都是一次创作感受不断更迭和深化,也是精神的一次次升华。是从物像到心象的一次次超越。
但我过去看他写生以及在他书屋中看到的水墨山水,几乎都是单一黑白相间朴素墨色,都是对大自然缤纷色彩的凝缩提炼。老庄对于色彩主张朴素,反对错金镁彩,绚丽灿烂。老子认为“五色令人色盲。”老子也说“五色乱目,使目不明,”“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老子对“五色”的批评否定,成为后来中国画崇尚黑色这一单色的主要原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具有隐士思想的画家摈弃绚丽的“五色”而创作朴素的水墨山水画。这种水墨山水画千余年以来成为中国山水画的主要特色。虽然也有青绿山水一路,但同时又有“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的警示。如若夸出一点步子,就被否定为不是“中国画。”
大利先生近期创作的二十余幅山水画,是他从祖国的大江南北,世界的大洲大洋跋山涉水,写生得来的。画家对烟波浩渺的庞大世界及其缤纷复杂的文化现象,总是不断的思索着。要把这人类历史积累的文化成果转换成话语资源,进而展现给人民大众,让大家都能从中领受中国之美、世界之美。显而易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阅历和现象,共着亮点和归宿点,无不存在很大的差异。但我们可以发现,他们也有共同之处,那就是世界和中国都是绚丽多彩的,美是多元的而不是单一的。这就展现画家笔下的山水风光,从物像到心像的升华,与社会审美形成互动,而不是只停留在“单色”的世界中。
当然从物象的原生态能转换成为艺术品,要经过艺术思维这一审美中介实现。
大利先生是一位资深的编辑,几十年从事中国画的创作研究及教学工作,出版多部美术史论著作。具有很高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写生实践经验。他在近期山水画写生创作中思考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创作就不能离开中国画的生动形象原则。
首先坚持以笔墨画的旨趣取胜,强调笔墨自身的独特价值。近作《通神》和《卧云听泉》二副作品中,可以清楚看到作品骨体坚实,墨法精微。讲究笔法、墨法和线条勾勒质量的特征。他的笔墨随机富于精湛般的书写性,不滞不碍,满纸烟云,气象万千。从中不难看到宋人的气骨,元人的风韵。
其次“外师造化”视从大自然中寻找创作源泉。大利先生几乎走遍祖国的大山名川。“搜尽奇峰打草稿”作品中东西南北外的山水皆有。但他画太行山或黄山山脉时,其作品绝不是某山某水的自然景观再现,他创作的山水既不是纯粹的客观山水也不是完全的主观山水,而是客观中有主观,主观里可以看到客观。近作《塞纳河左岸》这幅作品,不会像西方风景那样成为真实自然的奴隶,陷入笔墨的被动。近作《少林少林》,画的是河南嵩山,但他也没有完全排斥对自然形态的摄取,而是把北方少水的嵩山,泉水瀑布特色表现一角,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最后是注意在写生中,既表现出山水特色和雄伟壮丽的奇观,又要有不依对象而存在的独特审美意味。近作《一夜飞雪龙蛇息》和《天规》二幅作品都突出了作者的主观意识和审美意味。
读大利先生山水画近作,给我强烈的感受就是“笔墨当随时代”。物像一旦被提升为心象及其有机结合,自然生发出一种于时代相吻合的精神气貌。中国画的实践与理论也随之前行。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体,我们向先贤古训学习,不在乎“死守”,而在于“生发。”“传统”只有不停的与实践相结合,和不断丰富,传统才会有无限生命力。“死守”只会“僵化”“融通”才能升华。
张春生
2020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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